立架陷入泥土,腳踏車重心跟著傾斜。

「幹,大膽,穿什麼吊帶褲,你以為你是《天才小釣手》的男主角阿。」賤龍說。

「笑什麼,起碼我最像來釣魚的。」「你騎著新的捷安特腳踏車來現寶,愛現才容易被偷」大膽說。

「幹,要你管,你的破銅爛鐵怎麼跟我比,明明是忌妒我的介風神。」「咿?我的鐵馬怎麼不見了幹!掉進水裡了」賤龍說。

整台車幾乎埋入魚池裡,只剩後輪露出水面。賤龍繞著魚池狂奔到腳踏車旁,另外四人幸災樂禍狂笑。他跳進水裡,像著舉重選手緊抓著車輪不放,準備用力上舉,人連車卻還是繼續下滑。

「幹!快來幫我,要沉下去了」苗頭不對,大家一起跑到賤龍旁邊。午後的廢棄魚池,沒有其他大人,只有這五個小鬼可以互相幫忙。

「你欠我一罐飲料」阿吉邊說邊撩起褲管走入水中,抓著賤龍後腰,可是雙腳也往爛泥陷進去,水卻到賤龍的脖子。

「我也撐不住了」阿吉吃力地說。「幹,救命喔!」賤龍說完,大頭、阿助、大膽接著下去幫忙,後面的抱著前面的腰,一個抱一個像是連在一起的火車車廂,火車頭是滅頂的鐵馬。

最後面的大膽發號司令「大家一起用力,一二三,拉!一二三,拉!」下落之勢終於停止,一個個從泥巴中拔腿倒退。

「哈哈!還真是幸運,要是少了我,大家都到水裡餵王八」大膽自己吹噓「你們怎麼都不說話,是被嚇傻囉!」自顧自地說話,沒人回答。這才發現其他人以嚇傻又訝異的神情一起看著他,不對,是望向他身後,阿助以眼神示意,他才注意地上一大塊陰影從身後延伸而來。於是,大膽不安地慢慢轉頭



雖然早上升旗時間,天色卻陰暗,五個人別著糾察隊的臂章,手裡拿著鐮刀鋤頭在長滿雜草的荒地上翻土。

「幹,哪一條校規規定我們要種菜給老師吃,我們又吃不到。」賤龍說。

「多做事少說話,小心被老師經過被聽到。」阿助說。

其實幾個人都意興闌珊,亂揮舞手中的器械鋤地,反正校地不知何時徵收完,才要動工,沒有時間表限制。

鏗!一聲,「唉呦,下面有東西」「該不會有人埋錢吧!」大頭興致勃勃鋤頭往同一處用力一揮,跟著飛起一塊模糊的黃色物體掉落地。

一塊黃毛茂生邊緣暗紅色的肉塊,

大家齊聲發出尖叫聲「幹!」「哇!」「靠!」「阿!」「疆屍」往後彈跳幾步。

「誰去看看是什麼東西」阿助說。每個人你看我我看你,最後大膽往前走了一步。

「怕什麼,安哪!」大膽不知是對自己講還是跟其他人說,舉起鋤頭的手顫抖著,強睜大眼睛用力往下掘。空氣中一陣腐臭味逐漸擴散著。身體先露出一半,再露出頭。不知被埋在這裡幾年,屍體皮肉呈現半腐爛狀態,肋骨露出一半,有塊撕裂狀的空洞剛剛被挖掉的。牠的頭骨大得跟大頭的有得拼,是一隻巨大的生物無疑,一隻眼窩骨凹陷碎裂,嘴巴齜牙咧嘴,生前似乎遭受虐待慘死;其他人在旁看傻了,沒有動作,大頭則一直往下挖。正挑起頭部,想翻面研究到底是何種生物,鋤頭一落下

「汪!」打雷般的低吼聲從地底鑽出,大家嚇得分頭往四方逃散。

直到中午午休,大夥心裡還惦記著早上的陰影,沉著一張臉。午休時間一到,也不顧平常要巡邏維持秩序的工作,又討論起早上那件事。

「牠會不會找我們報仇,我們把他身體鋤得亂七八糟。」阿吉說

「會嗎?幹,要找也先找大膽,他做最多。」酷龍說。

「搞什麼!是你們不敢我才跳下去的。大家都有份。」大膽說。

「我們來拜拜好了,你們說怎麼樣?」阿助說話,大家都點點頭,覺得這是個好辦法。分配工作,一半的人去買香買金紙,一半的人去買牛奶和寶路。趁著中午沒什麼人注意,趕快進行。要怎麼出去呢?正門有警衛,學校又圍有高高的圍牆,圍牆外還有寬1.5公尺的「護城河」,供稻田灌溉使用。

大頭說,「跟我來,我知道一個地方」,籃球場偏僻的一角,圍牆剛好破了一個狗洞,常常有學生趁人不注意就溜到學校外小店買東西吃,大頭也是。大家魚貫鑽出。跳過排水溝,分頭進行,約定午休結束前10分鐘回來集合。阿助阿吉都是第一次做這種事,心裡興奮緊張交加。

將土重新蓋回,成一個小塚,恭敬地在「墓前」擺上牛奶和寶路。(因為電視總是這種狗食,也不好隨便拿剩菜剩飯)。每個人手持三炷香,恭敬地向墓前鞠躬拜拜,還找角落燒金紙。

「狗老大,我們不是故意的,請你原諒」大頭

「非常對不起,你安息吧,雖然我把你挖出來,可是我也把你的墓修得乾乾淨淨漂漂亮亮的」大膽說。

「幹,阿,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。狗老大,不要找我,寶路是我買的,要找就找別人」賤龍聲音特別小聲

「…」

「…」

不知有沒有效,但總是心安了些。



大膽不安地緩緩回頭,因為站在斜坡上,他先看到陷落的拖曳腳印痕,其後是一雙大腳掌,往上延伸,是一隻比他還高的巨大黃狗,英挺的身材、還帶著一股剽悍的神氣。忽然感覺背後勒得不舒服,順手一摸有一大把口水,吊帶上還有齒痕,才會意到救命恩人是「牠」,而不是自己。大黃狗銜著他的吊帶褲,一同把他們拉上來。大膽有點不好意思打哈哈地說:「呵呵,原來是牠救了我們。你們看牠像不像靈犬萊西?」其他人卻不答應,反而一副不安、頻使眼神。大膽也不管,明白前因後果後,頓起親切感,伸手想摸摸牠。手正快接觸到身體時僵住了,因為大黃狗毛色有如那天狗屍上那種骯髒混濁的土黃色,一隻眼睛沒有眼珠只有深邃的洞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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